邓玉娇:隐姓埋名只为安静活着 邓玉娇,一名湖北省巴东县野三关镇雄风宾馆梦幻城女服务员。因为去年5月“刺死官员案”,轰动全国而被网民们称为“2009年中国第一烈女”。 一年过去了,目前的邓玉娇可安好?此事在当地到底产生了哪些影响?连日来,时代周报记者前往恩施,对这一曾经轰动全国的事件进行了一次回访。 2009年5月10日,邓玉娇案发。在网络民意的推动之下,邓玉娇最终被认定防卫过当有罪,但免予刑事处罚,邓玉娇慢慢淡出公众视线。 但10个月后,邓玉娇因两会期间的“录音笔事件”,再次引起公众关注。 从案发至今已有一年。在这一个轮回的春夏秋冬中,邓玉娇的个人生活到底怎样?该事件对恩施当地的社会生态有哪些影响和改变? 邓玉娇认为她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,她需要这种安静的生活。 困扰邓玉娇多年的失眠现在好多了,为此,恩施电视台专门购买了跑步机,这对她治疗失眠的帮助很大,她正准备去学驾驶。 现在,邓玉娇最需要面对的就是孤独。没人敢跟她讲话,她一个人独来独往。 事实上,邓玉娇案至今了犹未了。在恩施州,该案至今阴云未散,是当地官员不敢触碰的禁区,谈之色变。 神秘的张姓女孩 5月的初夏,正是湖北恩施的多雨时节,被雨后高山云雾笼罩着的山城恩施,一切都显得那么模糊和吊诡。 邓玉娇来到这里已经一年,她现在对外已不使用“邓玉娇”这个名字了,大家都称她“小张”。 电视台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称,从来就没有邓玉娇这么一个人。 邓俨然成了一个神秘人物,她的一名同事称:“听说小张经常到健身房馆去,每次都是一个人。” 为能见到邓玉娇,时代周报记者多处打听,但始终未能如愿。 几经辗转,时代周报记者18日到野三关后才联系上邓玉娇,她和记者交流时声音低缓,言语间不时流露出戒备之意。简短几句,就能明显感到她是个忧郁而腼腆的人。 但邓玉娇也并非拒人于千里之外,她直接说“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”,但回答时,她却要思考几分钟后才能作答,而且非常简短。显然,她的自我保护意识非常强。 邓玉娇告诉时代周报记者:“我只是想安静地生活,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,你们的关心,让我无法摆脱那些让我难受的事情。” 过去的事情对这位1987年出生的女孩来说,无疑是一个残酷的噩梦。邓玉娇希望能忘掉过去的一切,她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安静的生活。 邓玉娇说:“可能大家都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,我挺好的,精神状况和工作都很好,我会努力工作,不让关心我的人们失望。” 就在16日下午,邓玉娇穿一套kappa牌黑色运动服和白色运动鞋走在恩施州委幼儿园对面的街上,她的头发挽到脑后,显得特别清爽,在街上边走边看。 走到一家商店门口,她随便瞄几眼就离开了。她仿佛没有任何购物的目标,也不是要买东西,就是随便逛逛,一个女孩子常见的那种逛街爱好。 时间已经过去一年了,“邓玉娇”三字,似乎已成为一个逐渐被人淡忘的符号。 “邓玉娇被安置以后,外界就很难得跟她接触了。”恩施州广播电视局一官员直言不讳:“严格地说,已经没邓玉娇这个人了。” 就连同事也认为邓玉娇并没有跟他们亲口承认过她就是邓玉娇,他们也只能说每天身边生活着一个和邓玉娇长得很像的人。 电视台里的孤独背影 在恩施人眼里,邓玉娇能进入恩施州电视台工作,完全是因祸得福。 一位当地人说:“这是个好单位,能在这里工作的人,大都有点关系或后台。” 在恩施州委斜对门的恩施电视台,就是邓玉娇上班的地方。从去年7月至今,她已经在恩施电视台的舞阳微波站工作10个月了。 邓玉娇每天早晨从恩施州委大院走到马路对面的恩施电视台上班,下班后再走回恩施州委大院的住处。 眼前的生活和工作她已习以为常,邓玉娇每天都基本过着从宿舍到单位的两点一线式生活。 邓玉娇从农村来到了城市,她对目前的工作表示满意:“我现在工作很顺心,我会记住和感谢关心我的每一个人。” 邓玉娇在18日晚上加夜班。她告诉时代周报记者:“我们这里人人平等,大家都会加夜班的。我今晚加夜班,明天白天就可以休息。” 知情者告诉时代周报记者,在电视台里邓玉娇拿的是省级财政工资,与微波站签了的是无固定期限合同。就是说,邓玉娇后顾无忧,只要愿意可以在此干到退休为止。 记者了解到,恩施电视台的职工分为在编和聘用两种,只有在编职工才能拿财政工资享受规定的福利,而聘用的职工就不能享有这些待遇。 时代周报获悉,邓玉娇当前的这份工作,主要来自湖北省的意愿,一位知情者披露说:“恩施州当地政府当时并没有这个想法,是更高层领导的意见。” 无论如何,这都是一个比较令人满意的结局,政府对邓玉娇的这种安置,在恩施坊间也获得了普通民众的认同。 谈及邓玉娇,恩施的一位出租车司机表示:“怎么说她都是受害者。无论如何,我们都希望她过得好。” 邓玉娇还告诉记者:“电视台的工作很顺心,我现在的生活和工作来之不易,我这一生,终究还得靠我自己努力。毕竟大家帮得了我一时,帮不了我一世。” 她言辞诚恳,但充满沧桑。 现在,邓玉娇最需要面对的就是—孤独。 由于种种原因,很多人不敢跟邓玉娇讲话。加之她以往的朋友都不在身边,邓玉娇很难找人说知心话。在同事眼中,她就是默默地,每天一个人独来独往。 “如同拉了一张网,她的交际圈子太窄了。”邓玉娇的一位同事说,“她时常沉默,能感觉到她很孤独。” 邓玉娇的一位朋友告诉记者:“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,谁也不敢拿自己的生活开玩笑。” 这位朋友认为: “邓玉娇只有离开这个地方,才能真正重新开始新的生活。”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,邓玉娇今年已经23岁了。他担心邓玉娇在恩施很难解决婚恋问题:“离开恩施也许能好一些,这很现实。” 记者了解到,邓玉娇近期正准备学驾驶,电视台决定在今年9月送她到武汉读中专,弥补电视台工作上的专业知识。 邓玉娇的失眠比以往好多了,为此,电视台专门为她购买了跑步机,这对她治疗失眠的帮助很大。 “她的失眠症基本好了,人比以前鲜活多了。”她的一位同事说。 不为人知的幕后 “邓玉娇能够过上平静的生活,最终还要归功于网络的影响力。”恩施本地媒体的一名记者表示。 诚然,邓玉娇得以保全清白的同时又免却牢狱之苦,不仅得益于当时她手中那把刀这一“硬件”,更得益于网民的舌头这一“软件”。 “如果没有网友、媒体的帮助,也不会有邓玉娇的今天。”邓玉娇的爷爷邓正兰当时就认为网络对整个事件所起的作用巨大。 “媒体对邓玉娇事件及时的报道,网络的强力扩散,是地方政府反应迅速的原因之一。”上述记者称,“至少这件事情,是因为网络的传播才引起高层的关注,不管是从恩施州还是到省里。” 时代周报记者了解到,去年5月19日,正在重庆出差的湖北省委一位领导高度关注邓玉娇案,他在登机返鄂前就电令湖北省政法委汇报该案情况,并要求在他下飞机时,就能看到邓玉娇案的全部材料。 就在湖北省委过问之后,湖北省公安厅主管刑侦的副厅长尚武在去年5月20日亲自率团抵达巴东坐镇调查,而恩施州公安局也直接介入办案,就此该案发生逆转。 “那几天,路似乎变窄了,常堵车。”野三关镇的一位麻木司机回忆:“镇上来往的车辆明显多了起来,还有到雄风宾馆的人也很多。” “各级官员在一天内进出镇政府大门的次数非常频繁。”在野三关镇一个名叫“喝二两”的小酒馆里,一位食客向时代周报记者这样形容地方政府因邓玉娇案反应的迅速。 邓玉娇、官员、网民,迅速通过网络形成了互动。网民们的舆论形成了强大话语声势,在帮助邓玉娇的同时,却也给相关部门的工作带来了压力。 但值得肯定的是,湖北网宣部门在网络舆论中顺势而为,根据省领导指示真诚认真面对,直到该事件被以最快速度平息。 时代周报记者获知,湖北省委宣传部一副部长在某次内部会议的讲话中透露,仅当时参与讨论“邓玉娇案”的QQ群,就有近三万个之多。 这对湖北的新闻应急管理和网络舆论引导取得新成效,湖北网宣部门在邓玉娇案等突发事件新闻的应急工作中,因表现突出获得嘉许。 一位官员表示:邓玉娇案件有很多值得反思的地方,首先就是如何正确面对突发事件和处理突发事件。 他评价:“无论发生什么事情,政府部门只要拿出诚意真诚面对,就能很好解决。” 阴霾并未散去 邓玉娇事件严重冲击了巴东官场,而野三关镇政府首当其冲承担责任:镇派出所所长谭静被免职,调往巴东县公安局任一名普通民警;镇党委书记谭昱调往巴东县政协;镇纪委书记凃启东调往水布垭镇当宣传委员。 就连巴东县公安局局长杨立勇,也为“擅自”接受媒体采访埋单,他被免职后调离巴东进了恩施州人大。 尽管巴东相当多的政界人士认为,杨立勇当初通报案情、接受媒体采访并没有错。但这名巴东唯一法律专业毕业的公安局长,以后能否东山再起就是个未知数了。 地方政府因邓玉娇事件付出巨大行政代价的同时,当地舆论环境也同样遭受批评。 巴东官方当时关闭言论渠道的阴影,不仅让当地官员对邓玉娇事件噤若寒蝉,这种效应也传染到了恩施州。 虽然事情已过去一年,但邓玉娇事件仍然是当地政府官员们不敢去触碰的禁区。 恩施州的一位官员告诉时代周报记者:“你想采访邓玉娇,除非她自己愿意说。没有州里领导同意,其他人不会跟你多说什么。” 时代周报记者在恩施接触过几位熟悉邓玉娇的官员、记者,他们都以不方便透露或不知情为由,基本不愿谈论“邓玉娇”三个字。 记者了解,为应对邓玉娇事件,花去了2009年巴东县政府数额惊人的财政收入。“花这样的钱是小事”,巴东县的官员们更担心引起其他事故。 直到目前,当地政府对邓玉娇高度紧张的神经仍未放松。 记者了解到,当时政府除答应为邓玉娇安排工作外,还承诺给她父母解决一个客运线路营运证,以保障邓玉娇全家的生计问题。 “但是现在他们耍赖。”邓玉娇的上述朋友称,“当初政府的有些承诺现在并没兑现,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” 诸如解决客运线路营运证这类的空头支票,“让邓玉娇和她的家人觉得无助。”他表示,“这是政府的伤疤,他们当然不愿意揭了。” 从野三关镇到巴东县乃至恩施州,不仅是下面的官员不敢公开谈论邓玉娇。即便是恩施州的高层,也同样觉得不合时宜。 5月21日下午,记者两次拨通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州长杨天然的手机,第一次通话持续30秒,但始终未听到对方讲话。 8分钟后再次通话,杨天然闻听是采访关于邓玉娇的事情,他说了一句话:“瞎搞吧,你这个时候,还问我这个做什么?”随即挂断电话。 倒闭的雄风宾馆 一年前震惊全国的邓玉娇事件,就发生在巴东县野三关的雄风宾馆。 因为这起命案,雄风宾馆声名大噪。这起命案改变了农村姑娘邓玉娇的生活轨迹,也结束了雄风宾馆“雄风”的命运。 5月18日上午,记者来到这个传说中的是非之地。该宾馆地处鄂西山原的野三关,雨水过后,被笼罩在群山环抱的云雾之中。 除雄风宾馆外,野三关镇依然“开市照常”,镇上往来的人群和车辆交织在雨中。似乎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,一切都是那么从容。 而在该镇家喻户晓的雄风宾馆,早已衰败不堪。红色的墙壁已被“湖北三峡酒业”的巨幅广告牌遮盖,一长排房子只留了两个小门。 一个蓬头垢面的乞讨者在雨中走过宾馆门口,他张望着路上过往的行人,让人不觉顿生悲凉之感。 “雄风宾馆是野三关最大的娱乐城,有餐饮、洗浴、住宿、美容等项目,生意特好。”提及雄风宾馆,附近的居民们仍然不忘美言一番,昔日的繁华对照今日的沉寂让人感怀。 居民们说,雄风宾馆就是在邓玉娇案期间关门的。至于关门的原因,他们的看法产生了分歧。 “是被迫关门,老板怎么舍得自己关门呢?” “死过人,这里就是凶宅,不适合住人,要犯忌的。” 居民们的议论,听起来似乎都有道理。对于一年前的往事,他们谈起来仍然津津乐道。 其实,雄风宾馆的老板赵雄在邓玉娇事件期间亦被刑拘,后来患病取保候审。 住在湖北三峡酒业公司后面的一位居民告诉时代周报记者:“雄风宾馆的房子是酒厂的。赵雄以前资助过学生读书,听说他人还行。” “邓玉娇是野三关的人,即便她现在隐姓埋名了,我们也知道。” 居民们谈到邓玉娇时,显得非常亲切,就像谈自己的一个亲戚或朋友。 居民们还说:“很多外地人都来看这个宾馆,就连有些领导路过野三关,也会下车瞧瞧雄风宾馆,当时都成野三关的景点了。” 至于雄风宾馆这座房子,当地人认为被拆掉才是其最终的命运。 因为,按照当地风俗,凶宅不适合住人,更不适合做生意。 责任编辑:晓楠 |